第5章 高麓仪香

        青山翠柏,四季如春。

        飞云逐月,辗转千里,宓怜带着宓妃,还有两个一路跟来的尾巴,终于到了司隶境内。

        之所以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,宓怜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,头一个李剑尘,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,在宓怜表示明确拒绝之后,心灰意冷之下整日酗酒,宓怜说他劝他都是不听,只是依旧紧跟不舍,并不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另一个杜嘉明就是有些赖皮蛇的味道了,这位的脸皮可比的李剑尘厚实的多,每日对着姐妹两个殷勤不断,纠缠不休,宓怜还好一些,她以往被身边的狂蜂浪蝶围的惯了,一味不理就是,而宓妃就有些吃不住了,对着杜嘉明撵了几回,最后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,而且打不还手骂不还手,给宓妃烦的没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杜嘉明的修为实在太弱,并不能跟上的三人的云驾,是以这一段进了司隶之后,就只有李剑尘一个跟在二女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前方就是高麓山了吧?”宓妃指着远远的一处高山,兴奋地说道“大师姐给我们的信上就是在此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宓怜点点头,点头道“应当是,师妹,先落云下去打听一番,别拜错了山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女按下云头,就落在山脚处的一处乡亭里面,看着不远的田里有几个妇人正在忙着务农,便走到田埂边上问道“请问这位大嫂,那边的山可是高麓山?”

        农妇抬起头,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庞,一看宓怜两人的衣着打扮,露出恭敬的表情说道“原来是两位仙子啊,那山就是高麓山,你们要去那里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访友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哦。”农妇点点头,伸手对她们指点道“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段,到了大路上一直往前,就到了山门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之后,便低下头弯下腰身继续干活,不再和二女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大嫂指点。”宓怜拱手行礼,对宓妃说道“既然如此,这段路就走过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宓妃一口答应,接着好奇的看着两边的田园风光,眼神中满是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一直往前,下了小路进入大路之时,宓妃忽然指着路边的一块天地说道“师姐,这是灵田?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见一块两亩见方的地块,里面种植着各样的灵草稻谷,边上还有一个老农戴着斗笠,拿着锄头,靠在田埂上歇息,听到宓妃说话,头颅一转,向这边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娘子没见过灵坪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呀!”宓妃也看了他一眼,瞬间惊讶道“老伯,你也有坐丹的修为啊?都结丹了还种田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宓妃!”宓怜呵嗤一声,说道“鄙师妹少出门,不懂事实,还望老者不要挂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妨无妨。”老头摇摇头,说道“某不过高麓仙子门下一耕夫而已,二位仙子不必多礼,且行就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过了这段,宓怜对宓妃解释道“方才那地,并非灵田,而是灵坪,灵坪是用法阵汇聚灵气养成的地方,用来种一些的灵菜稻谷,专供修行之士食用的,一般的灵药倒也尚可,上品的芝药丹草之类的却是不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宓妃点点头,说道“那他们为啥不直接养成灵田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面对着懵懂无知的师妹,宓怜失笑道“灵气不足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有聚灵的法阵吗?咱们岛上的地只用的简单的聚灵阵不就成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些都是入门要学的基础知识,自己这个师妹,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却是不知道为何?

        神宵岛乃是先天福地,上古传下来的至宝洞天之一,纵然在万年之前的大劫之下有所残破,但依旧是时间一等一的宝地,岂是凡间的土地能比的?

        不过宓怜性子柔和,也没有开口教训师妹,且眼前已经到了山门,不再和她说话,看着山门闪出来的一个披甲壮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站住!”

        壮汉一身金甲,四方的面膛红的发紫,手持灵火三叉戟,一身彩焰缭绕,拦住宓怜几人的身影说道“汝等何人,来山中何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宓怜上下打量了一眼前面的金甲将军,说道“我等上门来拜访高麓仙子,请将军烦劳通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拜访?”金甲将军眉头一皱,说道“今日我家仙子不见客,汝等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喂!”宓妃见他一副蛮横模样,说道“我们是她的同门师妹,来见师姐的,快放我们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妹?”金甲将军一笑,执戟说道“某为仙子守山十年,还从来没听过她又什么的同门一说,再说纵是同门姐妹,尔等两个姑且算上,身后那个是什么,难不成也是师妹不成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指向二女身后的李剑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宓妃刚要开口,便听宓妃抢着说道“这个人我们不认识,要上山的只有我们姐妹两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身后的李剑尘也不争辩,只默默的跟在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此一来,宓怜也不好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请将军去通报一声,便说是高麓仙子的同门师妹来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去。”金甲将军依旧是摇头道“我只管看门,通报的事情不归我,再说贸然进入入云台,老子可吃不消仙子的责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憨货!”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喝骂,接着一个白衣仙子出现在金甲将军的身后,伸出一条圆润停止的长腿,白色的裙面上陡然间一个波澜划出,一脚把他踢,恨恨地说道“真是榆木脑袋!”

        金甲将军被她一脚踢翻,也不敢反抗,直接就跪倒在仪香的面前,委屈地说道“仙子不是说这两天不准任何人进山打扰么?小将……小将奉命行事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去去。”仪香冲着他摆手,懒得再理,还没等开口和宓怜姐妹说话便见一个娇小身影“呼”的一下扑到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姐,好久不见,有没有想我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宓妃的身高只到仪香的胸脯,因此脑袋直接扎进了仪香的胸脯里面,高高的胸脯几乎把她的脸蛋埋了一半,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眸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宓妃。”仪香摸摸她的脑袋说道“师叔放你出山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为了……”宓妃话说一半,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仪香这才注意到,宓怜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修。

        见仪香看向李剑尘,宓妃便在他身边拱火道“师姐,你快打跑她,这人整天跟在三师姐身后缠着,好烦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都说道了这个份上,李剑尘也不能再装聋作哑,于是上前一步,拱手说道“蜀中李剑尘,见过高麓仙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蜀中?”仪香让开身前的宓妃,站在石阶上说道“青莲剑仙的后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剑尘答道“正是家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本就身量高挑,修为又高出李剑尘许多,再加居高临下,甚至不需说话,下面的李剑尘就压力顿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听仪香说道“既是剑仙后人,也该是个知晓礼节的,一路纠缠我两位师妹却是为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没说完,宓妃便插话道“没,她只纠缠师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?”仪香转头看向宓妃,笑道“居然还没看上咱们的小宓妃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!”宓妃急忙争辩“他是……”忽然发觉这事越解释越乱,只能闭口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姐。”宓怜开口道“我这几年东奔西走,一路上李公子多有相助,并非无故纠缠。”转头看向李剑尘道“李公子,几年相随照顾之恩,宓怜不胜感激,只是公子所求,宓怜实不能答应,公子恩情,宓怜定当报还,还望公子不要纠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剑尘抬起头,深情痴迷的看向宓怜“仙子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扪心自问,两人之间的这件事也是一笔烂账,到了如今这个地步,宓怜若说没有一点责任也是不对,毕竟李剑尘跟在她身边这几年,她从来没有态度强硬的赶过,但若说是宓怜犯错更是无端,毕竟回绝的话她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无数次,李剑尘硬是不听,又是怪谁?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仪香可不管这些,站在石阶上对着李剑尘说道“如此,尔可归矣。二位师妹,随我进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一道上山,李剑尘心中不舍,还要跟随,却立即被金甲将军拦在身前,瞪着眼睛说道“止步,仙子没让你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李剑尘摸向剑柄。

        见他居然有准备动手的模样,金甲将军三叉戟一顿,地上“当”的一声,说道“小子,今天若是听我的乖乖走了,爷爷我便不追究,若是动手,便是你祖宗青莲剑仙来了,也留不下你的性命,你可敢试试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神情一怒,神威立现,再不是方才被仪香一脚踢翻的憋屈模样,只见浑身彩焰生腾,金甲叉戟烁烁放光,威压吓(he)人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对手,李剑尘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,转过身走到山门外,就那么席地一坐,依旧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山门外的事情就不再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了,只要不进山中便可,于是金甲将军也不再理会,化作一阵神光,消失在门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师伯赠你的执火神将师姐用来看门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。”仪香答道“那个憨货,叫他干什么事都不成,总是搞砸,就剩下看门还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宓妃这才恍然大悟“原来那个就是执火神将啊,看起来还蛮威武的,师姐,咱们商量一下好不好,借我用几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笑道“此物师父所赐,我可不敢借人,要不你同你大师伯说说,只要她同意,神官令借你也无妨,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不。”宓妃仙子一听宵泠的名头,脑袋一缩,急忙摇头道“还是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也不再说笑,而是说道“其实二位师叔手上亦各有神官令,你找三师叔求来就是,何必讨要我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宓妃。”宓怜说道“想要役使神官令,最低也要出窍期的修为才行,你还是老实先精进修为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一路到了一处小阁面前,仪香说道“这边是我平日修行的听云阁了,二位师妹,请进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阁两丈方圆,上下两层,一楼门窗紧闭,想必里面就是仪香平日静修的地方了,而二楼则是四面通风,房檐八角,其下各垂薄纱遮掩,仪香走到小阁下面,抬腿踏空,乘风腾空而走,宛若足下生梯般走上小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身素纱单衣,下身褶裙飘飘,山风吹拂之间,露出两条修长挺直的美腿来,一头乌黑长发随风飘舞,美不胜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周围的真元灵气并无一丝波动,可见这纯靠感应天地之力完成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手可并非寻常,对自身修为与感悟的要求想当高,宓怜不由得出口称赞道“大师姐真元纯臻,道法精妙,小妹不能及也。”言罢脚下生风,飘然飞起,飞到二楼小阁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剩下的宓妃,就只能用御风术生生的把自己抬上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楼小阁,只见三个美人相对而坐,仪香居中,身姿高挑,美胸长腿,白衣如雪,青丝飘散间更显仙子出尘之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宓怜居左,姿颜绝美,气质高雅,雍容恬淡,波澜不惊见宛如一朵水仙。

        宓妃在右,娇小可爱,甜美娇憨,丰胸翘臀,更有撩人风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姐妹三人,皆是人间绝色,更兼春兰秋菊,风采迥然而异,更是世间难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宓妃左右看了看,安静坐好对仪香道“师姐,元定师弟的事情,你知道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知道。”仪香淡然点了点头道“小师弟居然成了宗主,这事听来实在有些奇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位小师弟时,她从未预料过那个清秀的少年,居然要成为未来的宗门领袖,仪香每每想起,都觉得感觉莫名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‘二师叔收下他做弟子,是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么?’

        宓怜接话道“无论如何,元定师弟既然成了宗主,我们就要找到他,余下的事,等到找到之后再论不迟。师姐,我这几年都在寻找法宝碎片,与天下各个势力并无交集,师姐久在司隶,人脉广阔,还望师姐想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说道“既然是诸位师长示下的法旨,我自然不会推辞,只是天下何等广阔,究竟要到哪处去找,东西南北,天下各州,总要有个大致方位才成,不然就算发动再多是人,也是大海捞针,难以成事。再则,宗主事关本门机密,他又身怀天下至宝,若是这个消息给人知道,必定引来歹人觊觎,若是深陷不测,反倒是我们害了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师姐,要是找不到不就更坏了,师弟一个人在外面,要是给人骗了、给人害了,那不是完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可能?”仪香说道“师弟再如何也是坐丹修士,又身怀宗门秘法,岂能轻易的就叫人害了,更何况至宝在他身上并未现身,谁会无端惹他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姐你不知道?”宓妃忧心忡忡地说道“师弟他给大师伯打碎了内丹,修为已经没有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一愣,接着摇头道“此事我并不知晓,师父只传讯说师弟落入周境,下落无从知晓,却是并未细说因何,师妹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作为亲历者,宓妃知道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,只是这事到底涉及到个人羞事,难免叫她有些难以启齿,于是便简略说道“大师伯原本也不知道师弟就是宗主这事,因为师弟犯错,所以失手之下……等到把他送出岛内才发觉。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两手一拜“就是现在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得模糊不清,不过仪香也大概知道了缘由,点头道“原来如此。”思量一番,接着说道“我原以为无须着急,师妹你这么一说,看来必定要快点找到宗主才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是啊。”宓妃点头道“快点找到师弟才是正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宓妃这幅激动的模样,仪香安抚道“师妹先莫心急,宗主下落虽然紧要,但也不必急于一时。元定师弟既然是本门宗主,必定身怀气运,吉人自有天相,安心,再说……师妹你就这么急于见你的小郎君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?”宓妃一时慌乱,满脸通红,而宓怜则是看了一眼师姐,沉思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二位师妹。”仪香坐在蒲团上,说道“过几天就中元节了,洛阳城中各道观皆有法会,民间也有集会庆贺,风光无比,热闹非凡,二位师妹未到过洛阳,不如就在山中小住几日,到时随我一道看看这洛阳繁华,如何?另我受山下干阳观所托,还要主持一场法会,顺便于水陆道场之中与几个贼秃辩经论道,推诿不得,到时若有不敌,还望二位师妹出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中元节在七月半,俗世乃至佛道两门共有此节,道门称中元节,而佛门称盂兰盆节。

        民间祭祀、放灯、祭祖、社庆,而佛道两门,便是做水陆、法会之类了,至于相约辩经论道,这个规矩并不常有,只是今年特殊一例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宓妃听到有热闹可玩,自然有所心动,只是心里依旧挂念着冉绝,沉吟道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笑道“宗主自有气运庇护,三日五日,也不会出什么事情,再说往后便要一路寻找,片刻停歇不得,留这几日歇歇脚,以做稍歇,过完了节再找也不迟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宓怜则没有反对仪香的这个提议,只是说道“师姐经文通透,道法精妙,我等并不能及,若是师姐也论不过他们,我们又有何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甚的辩经。”仪香一挥手道“我才懒得与那群贼秃浪费口水呢,咱们手底下见真章,孰强孰弱,试试便知,说什么废话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”宓怜性子柔和恬淡,对于打斗的事情并不上心,又说道“师姐,辩经论道倒是寻常,可是师姐这般上来便要动手的,这如何能说得通?”

        仪香解释道“说是辩经,不过是个由头罢了,师妹,你不在洛阳,不知此间事。此事缘由,本是我在洛水边上有一处小庙,本是用来供养洛水中救来的一缕残灵的,谁知那白驮寺的秃驴好不知趣,趁我不在时以扩建寺庙之名,占了田地,捣毁了小庙,庙中残灵亦差点死于那群贼秃手下,我气不过,这才出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宓怜点点头,说道“既是这样,我愿出手,助师姐一臂之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交谈之间,三言两语的便把原本的话题茬了过去,宓妃本来想捡起再说,只是两个师姐谈小庙的事情聊的热闹,她也不好贸然插嘴,无奈之下,也只能按方才仪香说的来,先在洛阳把中元节过了,再去找师弟的下落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宓怜呢,对于冉绝之事,也并不多谈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究其根本,遑论是仪香也好,宓怜也罢,对冉绝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宗主,多少是有一些情绪的,仪香也就见过冉绝一面而已,对冉绝的了解,只停留在一个清秀少年上,至于行为品行,则一概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宓怜更是一面也没见过,虽然从宓妃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冉绝的事情,但未曾见面,光从别人的嘴里能知道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拘于宗门命令,找自然是要找的,只是找的时候拖延与否,找到之后要如何面对,这便是有一回事了。